威灵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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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12/15 18:11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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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伟比我大4岁,祖父不在家的日子,我常常跟在他屁股后面钓鱼、捡蝉蜕(一味中药材,蝉羽化之前的躯壳,有老中医用来治疗小儿夜啼,而我们捡来仅仅是为了换零花钱)、挖威灵仙(一味中药材,可炖汤,可入药,有很多极长的根须)。

世伟是家里的独子,父亲是村里有名的泥匠,远近几个村子的人家里需要砌个墙、搭个灶什么的,都会邀请他,正是因为有这份手艺,他家的日子也比大部分家庭优沃了不少,甚至早早的就盖起了楼房。

世伟的爷爷奶奶身体也算硬朗,老两口单独住在偏房里,或许是饮食差异,俩人连饭都是自个儿做(老年人牙口和肠胃都没有年轻人那么好,吃饭需要尽可能软一点,年轻人要干活,饭太软不顶饿,不要过度解读),到这个年纪双双健在,也是我们村一段佳话了。

林大爷尽管已经过了劳动的年纪,但是大半辈子与农田相伴,临了也舍不得丢下这农民的本分,依旧该犁田犁田,该插秧插秧,用祖父的话来说:这是农民的根,没了田地,就没有饱肚子的粮食,哪怕只能种一窝(株,蜀地方言量词)秧苗,来年也要收一斤谷子,那也是一大家子人一天的口粮。

而林奶奶(老两口生于清末时期,封建社会的女性出嫁之后几乎都会在原姓氏前加上夫家的姓,唤作某某氏)因一辈子操劳,积劳成疾下肢近乎瘫痪,已经无法下田。林大爷便在后门外的竹林边搭了一个棚子,晴天便把老太太推去晒太阳,冷天就在棚子里起一堆火。

记得那是七八年前夏天的一个午后,和祖父在家里小酌两杯后有了一点睡意,祖父光着膀子躺在躺椅上面,手持篾扇,有规律地扇着,直至睡着,篾扇盖在胸口。不知道睡了多久,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,听声音也不远。

粮食酿造的烈酒着实有劲,即便是睡了一觉,起来之后脑子还是晕乎乎的,我眨巴着眼睛走出去看了下,只见对面林大爷家后院的山坡上起火了,整个竹林都正燃着熊熊大火,挨得近的都跑去救火去了,就在大火后侧,我看见一团火在左右晃动,接下来的场景,更是把我吓了一跳,那团晃动的火焰里面伸出了一只手,仿佛在空气中抓取着什么。

不好,可能是林奶奶。我在门口大声叫着,叫喊了两嗓子发现他们好像没听到一样,于是穿过没过身体的油菜田,边跑边喊,“火里有人!火里有人!”等到跑到林大爷门口的时候,我还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喊着“火里有人。”

后院顿时安静了下来,因为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,害怕火势蔓延把整片山烧了,但是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还有一个人不见了。林大爷终于听到我在外面叫喊着,赶紧跑出来问我怎么了,我连忙指着后面说到“火里还有人”。林大爷脸色一变,转身就冲进后院,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,只是无意间瞟见林大爷的短袖后面少了一截,或许是扑火的过程中划烂了。

不错,火里的人正是林奶奶,几个精壮的汉子用水泼灭了林奶奶身上的火,将她从火焰里面抬了出来,被抬出来的林奶奶还有微弱的气息,此时的林奶奶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片完整的衣服,头发已经被烧光了,但是她的手里还死死地拽着一截布。

他们家里人赶紧开车将医院进行抢救,后来的事情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了,直到三天之后,林大爷跑到我们家请祖父去他们家吃饭,我就知道林老太太走了。(在我们这里,丧事都是不会明说的,请吃饭言下之意就是去参加葬礼)

林老太太的葬礼很简单,没有披麻戴孝,没有礼仪乐队,堂屋(一个房子的正厅)里的神龛下面挂着老太太的遗照,两侧各一个花圈,堂屋正中间是一具两根高板凳架起来的棺材。(那时已经推行火葬了,但是条件好的家庭在火葬之后,骨灰盒还是会用一具棺材装着下葬)

事后镇上的派出所也来反复勘察过几次,最后的解释也只是天干物燥,气温过高引发的山火致使这一起悲剧。但是事情是否真的是这样的,我们无从得知,或许林大爷已经将那件破了个洞的衣服烧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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